平原君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韩国之所以可以出兵包围邯郸,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战败了,韩国大军还在武安停滞不前呢!自己散尽家财的做法让自己重新赢得了赵王的信任,但乐乘为自己背了黑锅。想到这里,平原君默默的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说道:“但前提是我们要把中牟、临虑两邑割让给韩国,同时不追究乐乘家人的罪责。否则,韩国绝不退兵。”
似乎怕赵王犹豫,平原君又说道:“臣听说,韩王已经派遣使者游说魏国,一旦我国不同意的话,愿意割让三座城邑换来魏国出兵,一起攻打邯郸。”
听到这里,赵王的眉头就拧了起来。赵奢虽然上书自己说一定会立即回师,但能不能摆脱齐国的追击还真不好说。就算摆脱了,魏国必然对韩国的条件心动同意出兵。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而自己却成了漩涡的忠心。上一次魏国庞涓攻克邯郸,赵国权贵们侥幸逃脱,但这一次呢,还会那么侥幸吗?!
宗正赵普立即说道:“王上!此事万万不可!中牟乃我赵国故都,地位重要。若是轻易割让的话,恐伤民心。韩国以后出兵的话,也会多了一个用兵方向。此事对我赵国万万不利!绝对不能答应!”
中牟正处太行八陉中第三陉——白陉的东麓,有中牟在手,赵国就可以阻挡韩国上党郡长平、长子方向的兵马。加上韩国已经占据了涉邑,控制了滏口陉,赵国再失去白陉的话,形势更加不利。而且中牟一度作为赵国都城的所在,影响颇大,赵普的此番考虑确实缜密。
然而有反对就有赞成,司马王匡反驳道:“宗正此言差矣。中牟以东以南皆是魏土,以西更是韩国上党郡郡治长平,韩国若是有意,联合魏国夹击中牟,中牟势必不能坚守。至于故都一事,桓子、献侯、烈侯、武公、敬侯以中牟为都城,前后不过三十八载,后便迁都邯郸,今中牟不过一小邑而已,比之晋阳(赵国最开始的都城)尚有不足。”
邯郸令附和道:“臣也如此认为!中牟近乎飞地,韩国若取,易如反掌耳。中牟、临虑两邑,不过方圆百里之地耳!百里之地可换两万精兵,避免邯郸生灵涂炭,大值!”
“臣附议!”
“臣附议!”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平原君赵胜也是趁势开口道:“王上!两万降兵皆是邯郸人氏,若是韩军驱赶降兵攻城,必生内乱!若是王上答应韩国的条件,不仅降兵对王上感恩戴德,邯郸举城必定传颂王上的仁义。相反,惹恼了韩国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们赵国虽然可以获胜,但还将损失不下五万人,得利的还不是秦国、齐国、燕国吗?为赵国计,为王上计,臣也赞同。”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选择性忽略了对乐乘家人的处置。在他们看来,身在囹圄的乐乘家人不过是和韩国议和的一个添头而已,赵国上下在意的是要不要割让中牟、临虑两个城邑。
上卿蔺相如听着满殿的附议之声,内心的不满到达极限。这些宗贵们平日里尸位素餐,一旦遇到大事,第一个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反正中牟、临虑两地都不是他们的食邑,而是赵王的治下,能够用中牟、临虑两邑换来和平,肯定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一旦战事开启,打胜了不是他们的功劳,打败了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同意议和也就不足为奇了。
“臣反对!”蔺相如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赵王和群臣的目光随即全都集中在蔺相如的身上,似乎诧异蔺相如的反应。毕竟这个时候,满殿的大臣都是一片附和,蔺相如此举无异于和群臣为敌。
“天下列国,国力之强,以赵、秦、韩为首。今武安之败,非战之罪,败在大意。韩国兵不过六七万,想要攻破邯郸,谈何容易。当初庞涓领军逾十万,武卒之强,也耗费三年方才攻克邯郸。况且国尉(指赵奢)大军已然回师,邯郸只需坚守十日,韩军必然恐慌退兵。如此,中牟、临虑两邑可保,我赵国也不必有割地之耻。至于两万降兵之议,据臣所知,中牟、临虑两地有两万余百姓,也可征召大军过五千之数。与其舍弃中牟、临虑两万百姓五千大军,赎回两万降兵,折损赵国声威,不如保住两地,集大军而攻韩之上党。韩军若败,必然奉还降兵。”
蔺相如的一番说辞惊的大殿鸦雀无声。他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他断言韩国不过色厉内荏,绝对不会在赵奢大军压境的时候滞留邯郸。现在的议和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手段,赵国完全可以虚与委蛇,等赵奢大军抵达,邯郸之围迎刃而解,再集合大军攻打上党,迫使韩国归还两万被俘的赵军。
赵王一时心动,但旋即否定了这个意见。且不说赵奢能不能摆脱齐军的追击,单单是大梁已经知晓了邯郸守备空虚,长城于魏国来说形同虚设,就让邯郸的压力一日大过一日。能不能击败韩军更是两说。为了一个所谓的声威,就寒了邯郸百姓的心意,置邯郸于危险之地,不妥不妥!
想到这里,有些独断专行的赵王认同了群臣的意见,对蔺相如毫不客气地说道:“存地失人则地会失,存人失地则地会复,上卿无需多言。平原君,马上代寡人召见韩国使者,寡人愿意送中牟、临虑两地换两万赵军和韩国退兵的承诺。不过,必须保证韩国不能违约。”
“喏!”平原君大喜道。
“王上英明!”保住了利益的宗贵们齐声奉承道。
蔺相如脸色则是愁云惨淡,大感失望,默默退了出去。
得到了赵王授权的平原君很快地和韩国使者——典客陈筮制定了详细的交换细则,韩国为表诚意,在赵国献上中牟、临虑两地舆图的时候就先行释放了两千降卒。邯郸紧张许久的氛围稍解,在有心人士的舆论引导下,人人开始夸赞赵王的仁义。没人注意到,战败的“罪魁祸首”——乐乘,他的家人在夜色最深的时候,由赵军护送前去涉县。
后三日,赵军撤离中牟,移兵临虑,韩军则是放归一万赵军降兵,退兵到武安。邯郸之围始解!有了这样的默契后,赵国彻底放下心来,在后面的几天将临虑奉送给韩国,韩国则是一刻没有犹豫送出了最后的七千降兵,同时撤退到涉邑。
等到两日后,赵奢带领八万大军小心翼翼的抵达邯郸的时候,邯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一场兵灾消弭于无形之中!得知和韩国达成的有些“荒唐”的协议还有协议执行的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赵奢唯有深深的惋惜和悲哀!如果不是担心韩国像齐国那样使出“围魏救赵”的策略,一切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但即使再有这样的机会,用兵谨慎的赵奢也相信自己还会依然放慢行军速度,防止可能的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