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让这些豪门世家有些郁卒的是,中书大权其实越加的分散了开来,而想影响中书决策,也就难了许多,朝堂上的争斗必然也开始变得越发的复杂莫测。
其实,许多人都能预见这一天的到来,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会容许豪门世家长久的把持朝政,即便他们根本无法威胁到皇位,那也是不成的,皇帝陛下也许会给一些人机会,但绝对不会将大权交给一家或者是几家,帝王权术,归根到底,也就两个字罢了,平衡。
可以说,大秦京师豪门,在这十几年间的变革当中,受损不小,但这些大家豪门中也不乏有识之士,他们敏感的意识到,随着大秦疆域的开阔,机会却越加的多了起来,既然鼎革之事无法阻挡,那就不能抱残守缺,要顺应大势,尽力而为,为自己,也是为家族在将来的大秦帝国中,打下不可动摇的根基,这才是智者所应为,所当为,而非是逆势而行,最终被旁人当做垫脚之石……
就在这种复杂莫名的氛围之中,多数豪门世家选择了沉默,将目光放在了更加遥远的未来,这无疑是明智和有远见的,而世家当中,从来不缺少这样的人物。
在混乱中,可以取之以利,但在秩序中,才会变得稳固和强大,这个道理无论古今,都不会变。
而经过两个多月的沉淀,初时的风波一旦未起波澜,也就再不会变成滔天巨浪了,反观朝堂上下,颇有振奋之意,当年父皇在时的那点沉沉暮气,早已没了半点痕迹,经过景兴初年那一场几乎灭顶的风波之后,大秦景帝陛下便很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此时稳若泰山的坐在那里,扫视群臣,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中也有些自得之意,如今之强秦,岂是当年可比?这全是他一手为之,十余载艰辛,终是不负所望,天下雄主,不外如是……
大秦如今正用兵于外,景帝如此轻松,却也是有原因的,大秦用兵河洛,虽最终退守潼关,但一切却尽在预料之中,即便没有张培贤之密奏,他也不会担忧过甚,洛阳,居天下之中,乃后周西京,不可轻下,这都在之前算中。
只需在河洛耗尽后周国力,之后必然长驱直入,大秦背依蜀中,国力之强,兵锋之盛,又哪里是偏安已久的后周可以比的了的?
更何况,后周自毁长城,谁能想到,后周君臣,昏聩至此,不过数月时日,当初坚守洛阳,让秦军久攻不下的名将孟珙,竟然就这么被人害了,当真是让人大喜之下,多少也觉着有些感慨,而河洛一旦为大秦所据,中原之地尽在望中,到时大秦铁骑纵横驰骋,还有谁能挡得住?
一旦想到这个,景帝便会觉得心潮涌动,不能自已,如此丰功伟业,真真是让人心驰神往……
不过,头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河中……
那小子果然又惹出了麻烦,随着河中战报陆续到来,大军主帅张培贤以及观军容使段德奏报上的措辞也越来越激烈了起来,就差明说赵柱国不顾战局,一心争功了,其中历数其不听军令,刚愎自用什么的,就都是小事了。
在他看来,也难怪这两人如此说法,大军东出,在河洛与后周兵马战了个旗鼓相当,最终以退为进,退兵回到潼关,就算乃有心为之,但到底是退了回来,未得寸土不说,还损兵折将,张培贤,段德等人心绪能好到哪里去。
而反观河中,赵石率军渡河,之后便不用说了,不说金人如何,就说到了现在,已是大半个河中入手,看这情势,也真不怪旁人攻讦,主客颠倒,一枝独秀,便是景帝自己,都有些奇怪,赵石哪里来的好运气,就更不用说旁人了,哪个不是嫉妒羡慕的眼睛发蓝?
这本是好事,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若知金人糜烂至此,又何必费力攻取河洛?尽占河中膏腴之地,居高临下,威慑后周,岂非更好?
但好事归好事,两国一旦交战,又如何能够轻易改弦易辙?所以河中也就变成了鸡肋,便是他再有雄心,也断不敢言,与金国,后周同时交战会发生什么?
有些难以取舍,而这也正是迟迟未有旨意到河中的原因所在,实是想借冬天修兵之时,再行琢磨一下,而现如今,已经开春,这个决断是必须下的了,此时,景帝心中有些犹豫的是,一旦圣旨到了河中,也便坐实了赵石不听军令之事,是敲打一下这小子好呢?还是另想些法子……景帝的目光中,满是玩味……
第0748章 争执
勤政殿外殿,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这样的御前议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随着冬天的到来,战事暂且平息,御前廷议越发的频繁了起来,不再是一个两个大臣陆续进去,多数时候都是人数众多的大议,如果是在宫中日久的老太监,老宫女,就能察觉到,大秦这又是到了多事之秋了,而平常的宫人却只会以为,大秦对外用兵,自然就是这把情形,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他们怎么以为的,都无关紧要,对于他们来说,每次大议之后,皇上多数会留群臣宴饮,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必定要准备的妥妥当当,不能出半分差池才行,不然的话,陛下每次议事之后,都恨是疲惫,心情还狠不好,谁要在这个时节出了岔子,一旦惹得龙颜震怒,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所以外殿中虽说人来人往,却没一点动静,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的,走路也都垫着脚尖,唯恐声响大些,被管事的太监女官们呵斥。
静悄悄中,隐约从内殿方向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音很大,饶是能工巧匠们费尽了工夫,就想做到内外隔绝,但因为声音太大,还是隐约的传到了外殿宫人们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定了一下,有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有城府的,身子僵了僵,便即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几个管事的太监和女官悄悄的相互对视,估计心里也都拎了起来,自从勤政殿落成到现在,这样的争吵,还是头一次,能不让人揪心?
正在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让宫人们先歇歇,别一个不慎遭了池鱼之殃的工夫,勤政殿总管,御前掌礼大太监徐公公已经快步从内殿行了出来,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在内殿门口,向外挥了挥手,转身就又回去了,外殿的宫人们却如蒙大赦,随后便在管事太监和女官的率领之下,潮水般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