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又将如何演绎这个角色, 如何在舞台上唱这首《深海月光》。
高明鸿注视着那片月光铺满的舞台,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所有认——观众与演员们——都注视着他,初时窸窣的讨论嘈杂在歌声里静默。
班西抬起手, 指尖挽过几缕月光,在高明鸿身后披上流水般的纱, 又抓住一朵边上听歌听得入迷的迎春花, 用时律的领带夹夹住别在高明鸿衣襟。
“去吧。”他在高明鸿的背后画了一个五芒星,手指摩挲的触感让高明鸿一个激灵差点唱破音。
班西轻轻推了高明鸿一下, 月光便在高明鸿脚下铺成一条小路,溶溶月色邀请他踏上这个舞台。
舞台上白玫瑰国王牵着往后的手,微微躬身向这位给他们解围的观众伸出手,让高明鸿搭在他手上适应月光舞台踩上去轻飘柔软的怪异触感, 很多演员第一次踏上这个舞台都会站不稳摔跤,君不见他的王后先生直接飘离地面两公分, 仗着裙子长看不见脚飘得海拔快跟他一样高。
高明鸿本来就因为药剂的缘故有点晕乎,踩在这么一片软绵绵白花花的舞台上就更加迷糊,月光把舞台的一切镀上一层明光,那光芒的碎片像是落在他眼睛里,又像是落进了他心里。
月色多么美。
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样的月光里,谁又能想起其他。
高明鸿隐约觉得自己的后背在发烫——班西在他背上摸了几下的那个地方,舞台上暗下去,唯有一缕缕月光在他身上缠绕,聆听他完成这首独唱。
越靠近舞台,神秘就会越古老厚重,这片海洋在歌声中折服,波浪缠绕着渴望让美妙的歌声永远停留。
八零三隔着一层红纱,静静注视着高明鸿的身影。
年轻而又热烈的灵魂在舞台上像是玫瑰绽放,浓烈的色彩使得这玫瑰仿佛一团跳跃滚烫的火焰,直直地烧进他的心里。
八零三见过这首歌,在乌瑟给他的乐谱里,他读得懂谱子心里也有旋律,他知道这是一首难得的佳作,只是看着歌词想象着旋律,他就已经眼睛酸涩要流淌下血泪。
鬼魂的眼睛里流不出透明干净的水滴,倒是要给被他哭起来满脸血吓到的几朵伴舞的花道歉。
八零三也听过这首歌,在他唱不出来的时候,芬德拉蹭在他边上时看着谱子给他唱过,但那不是深海,是如明亮的月色照在玫瑰园里,一场绮丽芬芳的仲夏夜之梦。
此时他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要怎么唱了,堵在他喉咙里压在他心里的东西被那团火烧得一干二净,他的思绪还在前一个音符上停泊时,下一段旋律已经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晨光清澈。
从海面照进海底。
高明鸿本来虚浮微醺的眼睛一下子清醒,两眼发亮地看着八零三的方向,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向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要不是芬德拉警惕地挡在八零三面前,大概高明鸿已经抓住了八零三的手。
学音乐的嘛,总是热情热烈得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实不相瞒,八零三其实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己唱歌的声音。
他不记得自己生前唱过的歌是个什么声音,结果一开口被自己惊得卡了一下,歌词在他嘴里滚了滚含糊着变成了个听不清楚的音。
高明鸿及时开口接上了他的段落,低柔的和声挑高唱到主音盖过了八零三口胡的部分,八零三下意识变到和声的曲调,和高明鸿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却仿佛练习过无数遍一般默契。
就是芬德拉明明人站在这里,明明他也会唱这首歌,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插不进去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