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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起来吧。”赵昀站住了身子,“卿回来一趟也极不容易,休息三日,赴朝与宰执们商议一下我朝的沿边之策。史丞相身体有恙。卿还是去看看。尽尽孝道。”

“遵旨!”史嵩之起身告退。

赵昀却叫住了他:“朕也去探视一番,来人。传太医随驾!”

用一代权相来形容史弥远,并不合适,用两代权相来形容才更合适一些,史弥远相先帝宁宗十多年,本朝当然又是第一宰相,宰相枢密使一个人挑。两代权相秦桧、韩侂胄先后把持大宋朝政时,其权势也远不及史弥远项背。有一次史弥远相府开筵,杂剧助兴,一艺人扮士人念开场白:“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另一角色打断道:“非也,尽是四明人”,讽刺史弥远援引同乡,网罗党羽。

他一方面压制打击异己,一方面任用了黄度、楼钥、杨简等著名党人,还找来了真德秀、魏了翁等知名之士做为陪衬。群贤点缀朝廷,一时让世人以为当朝是小庆历、元祐,这正是弥远老谋深算之处。他不仅不像侂胄那样赤裸裸,而且比秦桧更狡黠阴鸷,坏事大多做得不落痕迹。

然而史弥远终于有老了的一天,人老了就容易一病不起。他原本不至于此,在某些拍马的官员看来,他至少还可以再活个百八十年,当某日他听到贺兰军横空出世的消息,受了刺激就躺在床上不起了。

“父亲大人,官家圣驾来了。”史弥远长子史宅之俯身在他地耳边说道。他的身后是史弥远的次子史宇之,及五位孙子们,尤其有意思的是,他地一个孙子名叫晋卿。

“唔、唔……”史弥远的眼睛紧闭着,张着嘴支吾着。他想努力做起来,皇帝赵昀却亲自制止他的动作,由此可见赵昀与他绝不是君臣上下这样简单的关系。

“卿家有恙在身,礼节可略去。”赵昀在史弥远耳边说道,“朕记挂丞相病情,只是来看看卿家,卿家安心养病,等病养好了,朝中大事还要仰仗卿家呢。”

“官家,家父从十月在密院处理公文时突然晕倒,就一直不能开口说话,请官家恕罪……”史宅之脸露悲哀之色。他的儿子和侄子们也都在一旁小声地哭泣,而妇人们也在外面啜泣。

这种像是哭死人的场面让赵昀感到极不悦。他是唯一知道史弥远为何突然病倒的人,既不是因为国事繁重,也不是因为贺兰军在北方纵横让大宋朝又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史弥远是被自己给气地。如今的秦王即当年的贺兰国王,出使本朝时,史弥远自作主张地出了个自以为十分高明的反间计,没想到人家赵诚早就计划着谋反,而且比史弥远想像的还要宏大,并且一战天下惊,极大地改变了局势,而且很有可能给宋国引来后患。

这无疑让年事已高的史弥远气血攻心,因为他认为自己老谋深算,还是做了一个让他既气又羞的大蠢事,只是不知这个蠢事会不会带来后患。所以史弥远在接到自己侄子呈给枢密院的公文时,一下子就恼羞成怒地伤了自己。他地身体本不应该如此之差地,可病来如山倒,将自己气倒了。

“赵……赵……”史弥远的喉咙里嘟哝着,“小……心……小……心……”

赵昀听到了史弥远口中并不完整地词汇,也明白了史弥远的意思。

“朕明白丞相的意思。”赵昀宽慰道,“朕心里清楚。”

跟着赵昀来看望史弥远的史嵩之,以及史弥远的儿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皇帝到底明白了什么。他们不认为自己父叔的权势大到可以直呼皇帝名字的地步。

赵昀在史弥远相府中坐了一个时辰,就起驾回到皇宫,立刻下诏:

史弥远为国尽忠,劳苦功高,进鲁国公,加食邑一千户;其长子史宅之进太府少卿,次子史宇之进将作少监,并赐同进士出身。

第十四章 暗流(四)

史弥远曾遭受过一次未遂暗算。

当初他联络杨皇后即现在杨太后,将韩侂胄给杀了,韩侂胄主战,史弥远便主和,韩侂胄废理学,史弥远便给理学张目,韩侂胄贬秦桧的王爵,史弥远便恢复了秦桧的王爵和官职。

总之,杀了韩侂胄他取而代之,成了最有权力者。至于太子更是他调教出来的学生,宁宗理政时让太子在一旁“侍立”,说话很管用,只是这位太子死得早,后继者也不是史弥远的对手,这才让赵昀有机可趁从破落户之子一跃成为一国之君的。不巧他刚拜相的时候不久他母亲去世,按例必须辞相守制,史弥远回到老家鄞县(今属宁波)老家守制。

嘉定二年(1209)五月,宁宗派内侍去请他回临安,就在这时发生了忠义军统制罗日愿的未遂政变。罗日愿曾支持北伐,尤其不满史弥远乞和弄权的行径,便联络了部分军将、士兵、士人、临安府学生、归正人与内侍,准备在他渡钱塘江回临安那天捕杀他,然后劫持宁宗升朝,任命新的宰执班子。不料有人告变,罗日愿等悉数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