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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缓缓摇头道:“我是靠着保卫一方百姓免受战火荼毒才有今日成就。”

奕言斤哦了一声,点点头道:“也是,道光三十年的时候,你参与了剿灭李阮发之乱,也有战功,后来授蓝领顶戴,你却辞官不做,彭大人你并不是一个用血染顶戴的人啊。”

彭玉麟想不到奕言斤还只道他从前之事,微微有些错愕,奕言斤接着说道:“彭大人,如今大清国内外交迫,太后看了你与李孟群送来的信函之后便闭门谢客,本王知道太后是举棋不定。但本王看来,大清立国两百余年,颇有根基,英法外掠,乃疥藓之疾,只要以战促和,便可保一时无虞。而长毛贼寇于内,则来势汹汹,便是倾覆江山社稷之势,自古以来襄外必先安内,此乃浅显之理,以彭大人之见,本王所言如何?”

彭玉麟缓缓说道:“王爷,下官虽然是首次见到太后她老人家,但太后自先帝驾崩之后,不动声色间除掉肃顺等佞臣,兴办洋务、编练新军、整军经武,就这份见识和气度便不是寻常女子可有。仅是简单的襄外必先安内,下官想来也不会让太后她老人家如此举棋不定。”

奕言斤微微颔首道:“是啊,太后素来行事果决,从未像今日这般举棋不定的,还请彭大人剖析一二。”

彭玉麟有些奇怪的说道:“王爷,朝中才华远超我彭玉麟的大有人在,为何王爷独独找我一人?”

奕言斤缓缓说道:“其实在伪西王这份信函送来之前,太后已然察觉朝中有人暗中与洋人勾结,而北塘、大沽口等地战事也是太后亲自向僧王面授机宜,料想洋人一时间也不会有更大作为。伪西王信中所提之事也没什么新鲜之处,反倒是太后和你一番对话之后,才心绪混乱了。”

彭玉麟微微惊讶道:“太后早有安排?”

奕言斤缓缓点头道:“太后料事如神,她料定洋人会选择北塘登陆,而洋人舰队并非我水军能制,是以故意示之以弱,诱敌上岸,寻求机会剿灭之。”

彭玉麟哦了一声道:“太后果有武后遗风。”听到这句话,奕言斤微微有些变色,但随即神色恢复过来道:“听桂良大人说了你与太后的对话,听得出彭大人似乎厌倦了与长毛作战,只希望能将功赎罪,与洋人一战?”

彭玉麟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奕言斤一拍大腿道:“这就难怪了,太后她曾今与本王言道,本朝中兴将靠着几位能臣,曾国藩是一个,李鸿章是一个,胡林翼是一个,还有一个便是你彭玉麟。”

彭玉麟想不到慈禧太后会对他有如此高的评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奕言斤轻叹一声道:“太后她一定是想不到就连你这个她极为看好之人都丧失了斗志,是以才会举棋不定吧。”

彭玉麟摇摇头道:“下官临走前一直听太后念道,宁与外人不与家奴这句话,下官想来其实乃是太后心头有巨大的担忧,王爷该当问明太后心中所忧虑之事,而不是在这里听下官瞎猜。”

奕言斤看了彭玉麟一眼后喃喃道:“是啊,就连彭大人的信念都开始动摇,民心所变在所难免,难道真要宁与外人不与家奴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正说话间,一名大牢侍卫急匆匆进来禀报,只道宫里来了几名太监和侍卫传太后懿旨,要将彭玉麟带去问话。奕言斤听了之后只得起身道:“彭大人你去吧,看来太后不会查办你了,或许还会继续重用也说不一定。”彭玉麟微微一鄂,站起身来向奕言斤一礼之后,便跟着侍卫去了。

隔了一天重回乾清宫,春雨也渐渐停了,正值清晨时分,暖阳露出了它温暖的一面,罩在人的身上说不出的舒服。彭玉麟来不及享受这阳光,很快就到了屋内。

依旧是西暖阁的屏风外,彭玉麟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屏风后杏贞的声音传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倦态,“彭玉麟,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本宫问你一句,你觉着这大清还有希望么?”

彭玉麟额头冷汗直冒,但还是咬牙道:“太后,罪臣死不足惜,但罪臣也有话不吐不快。”

杏贞嗯了一声道:“你说!”

彭玉麟抬起头来抱拳道:“太后,大清立国两百余年,满汉之分一直未淡,朝廷年年对内用兵,每朝每代都有人起兵反清,如今太平天国大势已成,人心思变,恐再难有转圜余地。朝廷一直视天下汉人百姓如家奴,是问家奴如何能有对国家的真正归属之感?”

杏贞轻叹一声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江南能独撑危局到现在,本宫知道也是靠着曾国藩、胡林翼你们这些汉臣。但假若连你们也没有了与长毛的一战之心,那大清江山才是真的危难了。”

昨日见到彭玉麟之后,杏贞本来还很是高兴,一员能臣干将没有殒命也没有投降太平的确值得高兴,本拟让他继续统兵,可没想到彭玉麟却说出对内战心生厌倦的话来,杏贞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虽然杏贞也知道彭玉麟在历史上,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后,曾今多次劝曾国藩自立为汉人皇帝,但杏贞相信只要自己操控得当,还是不难扭转彭玉麟等人的心思,毕竟历史上曾国藩等手握大权的汉臣最后还是没有造反。可没想到如今彭玉麟已经心中生变,加上湘军长久以来听宣不听调,太平军攻陷两广、云南等地之时,大批的清廷汉臣投降,杏贞开始意识到这种变化已经是量变达到质变了。

所以杏贞第一次开始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多年来的辛苦都白搭了,这才有了杏贞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不见人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