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听了之后如释重负,他轻叹一声道:“小妹,是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身陷贼手,不过现下好了,你已经来到了广州,就跟着大哥吧。那克利福德救你出来,咱们很承他的情,但他始终是个外夷,咱们李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我李重再不济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子委身外夷。”
李璇玑微微苦笑,她也知道李重会反对自己和克利福德的婚事,就算在开明的太平军中,很多人还是不看好自己嫁给克利福德的,就连李璇玑的闺蜜好友杨冬青听闻此事后,都曾今专程到上海劝说李璇玑。平素里李璇玑被人在背后议论、指指点点的不在少数,前番李璇玑一直没答应克利福德的求婚除了她喜欢的另有其人之外,人言可畏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后来因为西王娘的逼迫,李璇玑知道自己和西王有缘无分,便下定决心离开西王,所以才答应了克利福德的求婚,准备和他一起回英国完婚,希望能够彻底躲开西王,见不到慢慢也就不会思念了。
李璇玑目光闪着泪光,淡淡的苦笑道:“大哥,克利福德是个好人,他很喜欢我,我也答应跟他成婚了……”
李重烦躁的打断她:“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家里只剩下咱们兄妹两,长兄如父,你听我的,这门婚事就退了吧,今后大哥来照顾你,再给你找个好婆家,如今大哥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定然不会教你吃亏的。”
李璇玑面色大变,俏脸变得煞白,颤声问道:“大哥,你说什么有权有势?难道你还在为清廷效力?”
李重面色微微尴尬,避开李璇玑灼灼的目光,低声道:“不错,我现在荣禄荣军门手下任参将之职……”
话还没说完,李璇玑嚯的一声站起,冷冷的看着李重说道:“大哥,我们李家上下都是死在清军手中,你竟然还为清廷卖命?”
李重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事的,妹子,你不能怪我。”
李璇玑听闻此言,面色稍缓,正色说道:“好,先前大哥你不知道我不怪你,现在你知道了,就该马上辞官,北上去投太平军,为母报仇,要是你担心不能北上,我会让克利福德安排你去上海,他还能推荐你到太平军中任个要职……”
李重烦躁的打断道:“我的事稍后再说,还是先说你到婚事……”
李璇玑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道:“大哥,我的婚事乃是儿女私情,乃是小节,你在仇家为官,乃是大节,我不想看到你继续糊涂下去,真的就成了不忠不孝的人!”
李重怒道:“你这是和大哥说话的口气么?我看你是在长毛贼那边呆久了,就连三纲五常都不要了,不然也不会不顾礼义廉耻要去嫁个洋鬼子!”
李璇玑面色变得惨白,怔怔的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看着李重,她没想到从前那个和颜悦色的兄长今日居然会变得这般不堪,泪水潸然而下,她咬了咬红唇,怒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嫁给洋人也不会忘记,克利福德一直都在帮着我们对付清廷,想不到你居然还要助纣为虐,我没有你这种大哥!”说完掩面哭泣着离开了客房。
李重哑然无语,站起身想要叫住李璇玑,但手臂抬起,口中却哽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过了半晌,他才颓然坐了下去,双手抱头也是痛哭起来。
“你哭什么?”荣禄的声音传了过来,李重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荣禄走了进来,淡淡的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子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么?”
李重闻言急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心头很是混乱,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军门,小弟有负您的知遇之恩,小弟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就再也不能为军门效力了,小弟只求辞官归去,军门放心,小弟也不会去投太平,只想找一个地方隐居。”
荣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走到李重身旁坐下,温言道:“凡是有因必有果,你家人被官军乱兵所害没错,你久在军中也该知道,但凡战事一起,地方过兵必遭荼毒,时下已经是乱世,乱世之内受苦的一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寻根朔源,若是没有这场战事,你家人不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吗?你只想着是官军害死你的家人,难道就没想过是谁造反起事,才惹来兵连祸结的?”
李重闻言一怔,跟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是长毛贼子!”
荣禄点点头,阴测测的笑了笑,轻声说道:“不错,正是那些长毛贼,他们引洋教迷惑百姓,四处流窜,惹得兵连祸结,才会让你的家乡浏阳遭了兵灾,这不是朝廷的错,错在那些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你忘了当年我和你说的,我们征战就是为了平定乱世,把乱臣贼子杀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这才是大节所在。”
李重呼吸有些沉重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荣禄知道他脑中正在天人交战,接着惑道:“当年纵兵为祸浏阳的是塔齐布部官军,他现下在湖南巡抚张亮基手下,近日听闻会调他道曾帅手下,你放心只要他到了衡阳,我保证你能手刃此人替家人报仇,也算你给家中之人报仇了。当年浏阳之事,都是塔齐布一人之过,你岂能因为他而把整个朝廷都恨上了呢?李重啊,正所谓国仇家恨,这些都是长毛反贼造下的孽,你好好想想吧,我想大义是非你还是能分得清楚的。难道你真的甘愿放弃辛苦这些年得来的权势?若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拦你,我会送你一笔银两,你就此去吧。”
李重脸色铁青,张大口道:“军门,我、我……”
荣禄冷冷的笑道:“大丈夫做就做,不做就不做,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你到底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