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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阵呼喊,似乎是在呼唤他的名字。他苦笑起来,此刻身处混乱的战场,除了喊杀声和惨叫声,哪里还会有别的声音,看来耳朵也不好使了。

罢了罢了……到此为止了么……不!坚持住!你做得到的!

他正暗自鼓励自己,忽然发现不对了,声音越来越响了,越来越清晰,好像……确实……是在叫我!

“恭贺杨将军喜获佳儿!……恭贺杨将军喜获佳儿!……恭贺杨将军……”

这喊声,出自楼船上的十万百姓,他们双手笼在嘴边,泪流满面,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遍接一遍地呼喊。

十万心怀感激的男女老少,十万道嘶声力竭的喊声,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声浪,瞬间席卷过整个战场。

杨胜飞笑了。他仿佛看见了妻子挂着汗水与微笑的脸庞,听见她在骄傲而俏皮地告诉自己:杨校尉听了!本营主生的是男娃!咱们杨家有后啦!

天之待吾何其厚也!且去且去,心满意足!

此生再无憾事。滚烫的力量,仿佛川流入海般回入体内,在筋脉中涌动,在胸膛里澎湃。杨胜飞大笑而起,银光再闪,如繁星般璀璨,眼前的敌人,则作为这一幕的背景,贡献出一腔热血,绚烂而美丽。

在死亡降临的前一刻,见证新生命的诞生。这份绝难出现的感悟是如此震撼,不仅是初为人父的杨胜飞,红巾军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仿佛是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另一种方式的延续。或许只过了一秒钟的时间,可是死亡,竟已变得不再可怕。

士气大作!不仅是杨胜飞一人。顷刻间,残存的不到八百名红巾军,仿佛焕发出生命里最后的一丝能量,他们的吼叫声中竟也透着喜悦的情绪。这种情绪,如果降临在垂死之人的身上,往往意味着——亡命一击!

在这股力量下,交战的激烈程度成倍增加,甚至超过了开战之初。伤亡的速度也在同时加快。短短数息间,上百名红巾军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带着两倍甚至三倍的敌人离开了人世。

对于处在这种精神状态的人来说,恐惧与退缩,都是绝缘的。

看着眼前的小小渔村,巴尔思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失败。这场仗,居然打成这个样子,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当然,他从未怀疑过胜利的最终归属,可是伤亡却大大超出了预期。

此刻,他手上还有近七千人,折兵过半啊!幸好,对方的人数也已下降到了三位数。

尽管红巾军士气如虹,发起了猛烈的反击,可经验老到的北岭督帅并不怎么在意。如此誓死不屈的对手,虽然少见,可他还是见过许多,也消灭过许多。他深深知道,这种垂死的疯狂,确实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可是这股力量也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双刃剑,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起到的作用仅仅只是加快战斗的进程而已,与胜负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所谓怒而发威,扭转乾坤,那不过是茶馆评书里的笑话罢了。

很显然,战斗就要结束了!

巴尔思自嘲地笑了笑,回头想要对部下说些什么……

突然,西方的树林里窜起一支鸣镝。此刻已近黄昏,隐隐可见箭支上的火光,那是一支磷火鸣镝。

红巾军的惯例,在非交战状态下,这一支箭,代表有可疑情况,斥候正在进一步探察。而在交战的状态下,这一支箭,则代表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意思——援军来了!

尖啸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在或期待或疑惑的目光中,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森林。

排排长枪仿佛也是一座移动的森林,枪尖红缨和兵士们脖颈上的红巾,是那样的鲜艳夺目,令人过眼难忘。

“忠义营!是忠义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