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抽泣着默默点头,姜霓裳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些个打仗的事儿,自有男人们顶着,咱们妇道人家又帮不上什么忙,问多了还不给人家添乱?若是真遇上了大事儿,该咱们知道的时候,武参赞自然不会落下了咱,前日里不是刚参加了军议吗?所以啊,我才说小夫人您,多虑啦!”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替明月拭泪,待得一番话讲完,明月的花猫脸也擦干净了。虽然她嘴里尊称小夫人,可说话的语气却完全是一副大姐姐教导小妹妹的派头。
铃儿冷眼旁观,将她这番言行看在了眼里,不由动了心思:这个狐媚子,倒也不简单呐。明月跟在她身边,任谁看了,都是这姓姜的更像夫人多一点,明月啊……只怕有些不妙……唉……
这时,一名身着亲兵衣甲的汉子来到门边儿,高声道:“姜管事,你在吗?末将有事儿,请代为禀报月夫人。”
姜霓裳应声道:“陆队正么?请稍后,我这就来……”她笑着对明月说,“你瞧,这不有事儿来禀报你了么?谁不知道大帅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又有哪个敢不把月夫人放在眼里了呢?”
一番话逗得明月破涕为笑,她又向铃儿交代了几句,这才翩然走出屋外。
姜霓裳迈出房门,一名精悍挺拔的汉子立在院子里,一套龙牙营制式铁甲穿在他身上,像是量身定制一样,衬托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出七分英武,三分俊朗。
姜霓裳微笑着上前一步,问道:“陆队正,有什么事儿么?”
陆队正名叫陆博超,现任龙牙营帅府牙兵队的队正,当年跟随在王副营主身边,面对罗夫人的夺命飞刀,他半步不退勇护馨夫人,因此得了刘枫的赏识,提拔做了什长,如今积功晋升了队正,专司帅府的安全保卫。虽然他的武艺算不得出类拔萃,可却胜在头脑精明、办事干练,在卧龙岗倒也算是一号人物。
他抱拳一礼,“姜管事,方才武参赞派人知会我等,抓紧收拾行装,明日清晨,全体军民一同撤出卧龙岗。请代为禀报月夫人,也好预作准备。”待姜霓裳点头答应,他便告辞出了内宅,中间并无半句废话。
竟要撤出卧龙岗?事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姜霓裳皱着眉头进屋,两个小姑娘正在谈论之前的大胜仗,明月得知王五仓被捕只是一出苦肉计,不由喜笑颜开,心情也好了起来。
瞧见姜霓裳进屋,二女立刻迎了上去,问清端由,明月吓了一大跳,拉着铃儿的手问:“不是说打赢了吗?为何还要逃跑呢?”
铃儿不但是知情者,更是整个计划的参与者,她笑道:“没事的,不必担心,是我家小姐派船队来接我们啦,一旦殿下得知,乡亲们和他的亲亲小月儿都脱险了,不就能放开手脚、大展神威了么?”
明月这才舒了口气,却又被她后半句话羞红了脸,跺脚嗔道:“你尽笑话我,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啦!”
姜霓裳忽然问道:“那……我们在何处登船?”
铃儿笑嘻嘻地摇头,“这是秘密!”
姜霓裳嘴角一翘,“小夫人,挠她痒!”
明月立刻扑了过去,二女闹作一团。最后铃儿求饶道:“好啦好啦!我说实话,虽然密件是我亲手发出去的,可武参赞全程在旁监督我,也不准我自己拆看,所以到底何处登船,我也是不知道的。”
姜霓裳笑了笑,“如此看来,此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了。铃儿妹妹,你陪着小夫人玩一会儿,我先去收拾下,可不敢耽误了明日的行程。”
铃儿笑着答应了,心中却在嘀咕:小月儿太过软弱了,再被你这般哄着,何日才能长大?哎呀!莫非你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好显出你的能干来?哼哼……来日我家小姐若是进了门,看她怎么收拾你!
无论是她还是姜霓裳都没有看见,明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决,也没听见她的喃喃自语,“月儿再不要做……无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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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浈水大雾弥江,朔江北上的船队,仿佛航行在仙界云端一般,船头望不到船尾,左舷瞧不见右舷。可有经验的船工舟子们却都深深地知道,如此梦幻般的美丽中,藏着足以致命的威胁。
“铛铛铛……”钲钟敲响,声音依次传递,一声接一声,几乎从未断绝。主桅望台上,水手们挥舞火把,满头大汗,即使手臂酸麻却也只能咬牙坚持,实在撑不住时,立刻就有另一名水手接替。
如此这般,都是为了让各舰保持距离,避免发生撞船事故。可既便万般准备,依然有两艘楼船撞在了一起,不同程度受损,没有沉没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