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些穷京官来说,倒还真是如此,京师里的官儿多,有油水的却是少数,绝大多数,官职看上去骇人,实则平日里冰敬碳敬,却是绝对没有他们份的,这些人所靠的,无非就是那么点儿俸禄,太祖皇帝是个变态,对于官吏,素来苛刻,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官员的俸禄,实在微薄,看上去似乎足以养个殷实人家,偏偏作为官老爷,逢年过节,总要和同僚迎来往送,出入则少不了车轿,门房那儿,为防有人拜访,更要养着个门房,君子远庖厨,厨子也是必须得有的,有了厨子,更不免得有一个婆子伺候女眷,这一来二去,若是家中殷实的倒是可以靠家中接济度日,可是遇到家中贫瘠的,本来日子就过的苦巴巴,再来个罚俸,一家老小,就真要喝西北风了。
可是郝风楼不同,罚俸半年,连挠痒痒都不算,无关痛痒,郝家随便一个进项,就足够郝风楼逍遥一世,莫说是罚俸半年,便是罚俸一辈子,亦是不足挂齿。
朱棣听罢,似乎觉得还算满意,脸上掠过一丝肃杀之气:“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一切,都遵照周爱卿的谏言办理,命有司缉拿王安,郝风楼鼓动锦衣卫滋事,本欲严惩,只是他既有悔过之心,朕本意,是让他再多吃一些苦头,奈何周爱卿既已论刑,朕也唯有如此。望诸卿以此二人为戒,再有公报私怨之事,朕更不轻饶。”
众臣纷纷高呼万岁,今日的廷审,自然也就结束,只是结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闹出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曾料到郝风楼能够全身而退,也更不曾想到,王安这状告之人的罪责如此之重,更让人思量的是,太子突然出面为郝风楼开脱,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遐想万千,更使人不禁心底里琢磨,这太子殿下,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又甚或是什么原因,一时化解了太子和郝风楼之间的宿怨。
第四百八十五章:胜者为王
种种内情,岂是外人能窥测全貌。
大家只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猜测着种种可能。
不过有一点却是千真万确,那便是郝风楼胜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东厂……已经完了。失去了王安,东厂即便是委托了再多的特权,也已形同虚设,即便是天子任命一个有足够资历的太监担任掌印,这厂卫之间此消彼长,十年之内,东厂也不可能和锦衣卫并驾齐驱。
今日能整死王安,明日未尝不可以整死你,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让人如利剑悬在头顶。
王安如死狗一般拖了出去,朱棣显是有些乏了,自是宣布退朝,退出奉天殿,小憩去了。
太子朱高炽面带笑容,在万众瞩目之中,率先离开。
他没有和郝风楼说一句话,也没有与人寒喧,只是一瘸一拐的离开,仿佛方才的慷慨激昂,都不曾发生,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解缙自是随之而去。倒是杨士奇,在经过郝风楼的时候,不免朝郝风楼微笑。
这微笑并没有带着善意,也不曾有几分示好,有的,只是几许欣赏。
对于杨士奇这样的人来说,这世上的聪明人委实不多,身在高处,总是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去俯瞰那芸芸众生,看那庸碌之态,实在寂寞。
能在这麻木的人群之中,发现一个聪明人,亦是一件快事。
所以杨士奇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明媚,纯粹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欣赏。
或许此时他心里在推演,假若他是郝风楼,会如何咸鱼翻身,而得出的结论,许是和郝风楼并无二致,世上的蠢事中是气象万千,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人,也各现丑态,可是聪明的头脑,却总是不谋而合。
郝风楼自是抿嘴笑了笑,算作是回礼,他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杨士奇是对他示好,从那狡黠的目光中,郝风楼读懂了那么一丝意味,他眨眨眼,不禁哑然失笑。
整人的感觉,真好!
郝风楼禁不住想伸个懒腰,却还是忍住,迈着方步,学着那些个大臣,徐步而去。
……
坤宁宫里素来是灯火通明,即便是在白日,在这大殿之中,一盏盏宫灯亮起,亦是亮如白昼。
宫中的几个小公主,此时都在嬷嬷的督导之下,学着女红,几个稚嫩的小家伙在皇后面前,倒是学的极认真,有板有眼,只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却显得有一些不安分,她的眼眸左顾右盼,小眼睛总是偷偷去瞧檀木盘龙灯架上的长明灯,灯火跳跃,她瞧得入神。
徐皇后在一旁倚着,自是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于是轻声咳嗽,小家伙一听,顿时直起身板,再不敢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