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却宛如铁石心肠,脸色未曾动过一下,安安静静在月光下,将茶水倒入杯中。
“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他轻声道,“不必瞒我。”
茶水倒满,他却没停,眼睁睁看着溢出流到桌案上,顺着边沿淌到地上。
一滴一滴的落下去。
“滴嗒滴嗒”的声音,如同凌迟前的钟声,让人的恐惧无限的放大,越来越心慌。
韩三这下子连哭都不敢了,颤着嘴哀求:“殿下,殿下,只要您肯饶了奴才这条贱命,让奴才做什么都行……”
谢延仍旧不语,只拿起一旁巾帕擦了擦手,端起热烫茶盏轻轻吹了吹,待盏中茶水变得温凉后,举杯一饮而尽。
那滚烫的热度,于他而言,仿佛一文不名。
韩三像被人掐住脖子,瞪大眼紧紧闭着嘴,惊恐不已地抓着地上泥土。片刻后,腥臊的气息从他腿间传来。
他是太监。
看到那炙热的茶水烫着谢延的掌心,不由得想起净身那天,滚烫的刀子……
那种滋味,没有人想承受第二次。
谢延嫌恶地皱起眉头。
韩三越发瘫痪如泥,战战兢兢望着他,期期艾艾道:“殿……殿下……”
谢延被恶心到,将茶盏重重放到桌子上,没再吓唬他:“我没打算杀你,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便放你出宫。”
韩三像是在雨夜里看见了太阳,兴奋又激动,感激不尽,“殿、殿下请说。”
“告诉谢慎与郑妃,顾问安欲将顾绫嫁给我,却被我拒绝了。”他轻声道,“因为她命格与我不和,我若娶了她,活不过一年。”
韩三连忙叩首:“是,奴才现在就去。”
他不顾满身的狼藉,从地上爬起来,垂着手想逃开谢延的视线。
谢延轻轻一笑,“若你再背叛我……”
他手下用力,捏碎桌面上薄瓷的杯子,语调温柔:“你不敢的。”
韩三快被他吓死了,慌张地点了点头,捂着□□飞快地跑开。
谢延起身回殿中,进门前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的明月圆润清朗,银辉灿烂,静静照着天地万物。
而他的心思,仿佛瞒不过明月。
谢延勾了勾唇。
韩三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借谢慎的刀,做他想做的事情。
谢慎想要顾家的助力。顾家却不愿将顾绫嫁给他。
与其让顾绫嫁给别人,成为他的仇人,不如让她嫁给一个死人。到时百般示好,不怕不能为己所用。
该怎么选择,趋利避害的谢慎,想必很清楚。
谢延轻轻一笑,推门进屋。
将满地皎洁月光,全都关在门外。
========
翌日清晨,天色刚亮。
郑妃宫门大开,乘着辇车去拜见皇帝。
皇帝还未起身,躺在榻上,搂着年轻娇嫩的宠妃容嫔,听到郑妃的名号,微微蹙眉,“让她进来吧。”
容嫔笑声如黄鹂鸟,清脆悦耳:“郑妃姐姐来了,那妾身先告退。”
整个人却巴在皇帝身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皇帝搂紧她,嗤笑一声:“她来她的,你睡你的,有什么关系?”
郑妃虽很漂亮,到底年纪大了,做不出小女儿的娇态,怎么比得上年轻娇嫩的容嫔招人喜欢。
郑妃进门时,恰好看见这一幕,暗自咬了咬牙,“臣妾给陛下请安。”
容嫔慢吞吞开口:“臣妾不好起身,就不给郑妃姐姐请安了,还望郑妃姐姐勿怪。”
郑妃笑笑:“容嫔妹妹侍奉陛下辛苦,我怎么会怪你。”
她没多理会容嫔,只看向皇帝,轻声道:“陛下,臣妾有事禀报。”
皇帝懒洋洋道:“什么事儿?直说吧,朕能听的,容嫔也能听。”
郑妃绞紧手中丝帕,到底不敢耽搁正事,轻声道:“臣妾今儿听了件耸人听闻的事,是说大殿下和成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