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牺牲?”祁天牙有些结巴的道。
方适在旁边嗤笑他的天真:“真到那一步,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祁天牙当然知道,但他觉得真到那时候,他不一定会死……
圭柏柏拍了拍娄越楼,见他看上去像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道:“被人压迫致死,还是站起来反抗,在反抗中身死,是两种不一样的死亡。前者毫无尊严,后者死得其所!”
娄越楼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敏锐的看到他内心藏着的情绪呢,他其实有些累了,这一天的奔波,受惊,彻底绝望后又被救起,从被圭柏柏带着替他出气到现在他能挺直腰站在这里。
站着的感觉真的很好,他想一直站着,站到最后。
从刚刚起,或者说从圭柏柏在替他出气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怎么能够站到最后,拼命的想,他甚至动过杀了小牙儿和方适的念头,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圭柏柏做得事了,趁别人没发现,连夜离开这里。
但是他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因为,圭柏柏不会愿意。
他知道圭柏柏想怎么做,他会一个一个的找上门,敲开那些人的门,问他们有没有做亏心事,一点一点的去讨回属于自己的,属于别人的,甚至属于这个世界无数受压迫的人的公道。他这是在献祭,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直到自己彻底熄灭为止。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些人就能躺着什么都不做,就享受着圭柏柏为他们争取的公道呢?
他不接受,他也不愿意圭柏柏走到那一步,所以他要把所有的人都卷进来。
自己的公道,就要靠自己讨回来,没有人能够帮他们,到时候所有受过压迫的人,他们都将会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们不明白,那他会想办法让他们明白。
而在这之前——
需要一把火,一把推动这一切的火,才能真正让这些人认清楚那些人是什么样的嘴脸,他们才不会再抱有任何的期待。
*
第二日,事务处。
无数的信件蜂蛹而至,把踩着点来点卯的几个事务处的弟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把这些信件整理起来,堆做一座座小山。
正对着这些信件发愁的弟子看着满脸阴沉的长老捏着一封信件,摔在桌面上。
“荒谬!就算是方云博的儿子,也不能这么异想天开!他当这里是他家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有弟子耐不住好奇,凑过去给长老端茶倒水:“先生,到底是什么事啊,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长老用力的哼了一声:“他要我们三白门公开招收凡人,还是没有任何仙根的凡人!招来干嘛?凡人不用花钱养着吗?那些人吃喝拉撒?都要人出钱管着的!我看他方适是真的被方家给宠坏了!”
其他弟子推着一座座山一般的信封进来,愁眉苦脸的模样:“长老,这里有好多信。”
刚还在生气的长老皱着眉头:“一大早的,都是些什么人发过来的啊?”
“大多都是些外门弟子,还有一些内门弟子的……”在弟子的解释中,长老随便抽出一封,才看到开头就又忍不住拍桌子:“都是那方适开得好头!这些人也跟着凑热闹,还说要把自己在凡间的亲戚都招到门派里来!他怎么不上天!?”
第三十七章
“你听说了吗?”
“听说门派要有大动作了,以后要把更多的凡人招进来了!”
“你听谁说得?”
“我有内幕消息,绝对保真!”
在更多的信件像雪花一般堆满事务处的各大角落里的时候,无数的似真似假的谣言一夜之间飞遍了各个角落。
娄越楼的小四合院。
他早上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抱着一杯滚烫的热茶,和一个小圆板凳蹲坐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被他使唤得团团转的麦田很是眼气,忍不住道:“你就不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圭柏柏正好挽着袖子抱着还湿哒哒的滴着水的外套走出来:“什么情况?”
麦田有些怵他,不敢在他面前像娄越楼面前那般,闻言就住了嘴,想要走来着,头都扭过去半晌了,还是没忍不住回头:“你这是在干什么?洗衣服?”
圭柏柏嗯了一声,牵了条绳子把外套挂了上去,一点没觉得自己动作有什么突兀的地方:“我觉得扫尘咒弄不干净,就干脆自己手洗了……怎么了?”
他心情不错,这点从一大早闲不住跑去洗半桶衣服就能看出来,等把外套抖开来,撩了上去,往后退一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劝你也要多习惯自己动手了,不要什么都依赖术法。”
麦田却把这句忠言当耳旁风,觉得他属实有病,跟他说不到一拢去,抬了抬手,敷衍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就说起外头的情况:“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以为门派已经板上钉钉,是非要把凡人都给招进来不可了,一些人还在那里担心,以后是不是要跟凡人住在一起。”
他说着都觉得好笑,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有的人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忧虑未来了,这不就是跟男女双方才跟见面,结果孩子都商量好了吗?
他原本觉得这个事异想天开,但是昨天借着方适方云博独子的身份,在前头对门派施压,后面祁天牙又利用他身边的簇拥把消息传了出去,这边他又跟几个在凡间还有亲戚在世的外门弟子说了这事,说门派要对凡人开放了,可以趁此机会把亲戚也接到门派里来。
这些外门弟子果然很心动,再三确认他说得是真是假,麦田半真半假的,说了句二师兄方适都趁此机会,要把一些方家没有仙根的凡人招进门派里来了呢。
有方适这个名头,好多人都觉得这事不可能假了。
就连麦田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他自己说的时候,心想这怎么可能呢,门派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就退步呢,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
就算把方适这个方云博独子也拉上了车,麦田都觉得,就算方适是方云博独子,但他也不是方云博啊,别人念在方云博的份上让他三分,但真正看中他方适的,根本没几个人,大家都不傻。
方云博在的时候,他是方适,等方云博渡劫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谁还管方适啊?
没看就连方适自己都看得明白,知道他在门派里没什么话语权,就算是答应娄越楼去做这个事了,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彼时,大家虽然嘴上说得很厉害,好像马上就要揭竿而起似的,但是大家心里头也都知道,说谁不会说啊,真要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