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执子之手,也曾说过死则同穴。她死了,我却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漫长的人生,我只能在永远不会停止的痛苦和仇恨中活下去,没有她,也没有那些快乐。”
宁枫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整个人瘫在地上,半靠着椅子脚。
修泽的手凉得吓人,任凭乔越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哈气取暖,他的手依然是凉的。
从刚刚沈衡说到福利院开始,修泽的思绪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脑海中浮现很多年前的那个噩梦。
阮阿姨头七那天晚上,他吃了晚饭偷偷跑出来到福利院后面的林子里给阮阿姨烧纸钱。
纸钱烧了一半,他连人带纸钱,被人一脚踢翻,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连拖带拽,将他拖进一个杂物间,丢在地上。
“就是他?”
说话的是坐在杂物间暗处的一个女人,他还没看清,就被揪起头发,接连不断的耳光甩过来,视线发黑连同耳朵都是嗡嗡的响,只听见女人的声音,在说什么“那个贱人”“一模一样”之类的话。
他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晰,他看到黑暗的房间有什么亮光闪过,那是一把水果刀。
他害怕了,他求饶,他说我再也不敢烧纸钱了,可那把刀还是在朝他靠近。求饶没有用,他开始剧烈挣扎,挣扎间,水果刀在他腿上划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肚子上被踢了一脚,然后其他地方又留下了更多伤口。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有再划他的脸,而是开始了漫长的虐待。烟头,刀子,高跟鞋……有些他能分出,有些他分不出。
他不知道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多久,后面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好疼,浑身都疼。
房间里很暗,他看不清两个女人的脸,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福利院的阿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挨打?
因为福利院不能烧纸钱,他烧了,所以要被拳打脚踢吗?可是他都求饶了,他都认错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还不停下来?
最后,那两个女人大概是累了,开门出去了,他被丢在小黑屋两天两夜。
福利院只有阮阿姨对他好,阮阿姨死了,便没有人再管他。
最后是库管到这里来拿东西才发现了他,把他救出来。
医生说,再晚几个小时,他可能就没命了。
今晚,沈衡的那些话让乔越再三震惊,现在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心却像被千斤重的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原来,修泽一直轻描淡写说是打架弄的那些伤,竟是被人虐待。
他不敢想,刚刚失去最亲近的阮阿姨的修泽,被人揪着头发打耳光,虐待,浑身是伤躺在地上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究竟是如何恶毒的人,才能对一个9 岁的小孩下这样的毒手?
原来,沈衡对付梅家,是因为洛清烟,断了宁枫的双腿,是因为宁枫曾和梅心语一起算计他,他设计死沈怀明,是因为梅心语曾虐待9岁的修泽。
原来,那个风华卓然白衣一尘不染的宁歌王,曾经为一己之私而拆散他人。
沈衡做了这么多恶事,天理昭昭,如今亲生儿子与他反目,宁枫导致别人永失所爱,也因此付出双腿作为代价。
乔越说不清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就像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对与错,本来就难以评判。
东方露出鱼肚白,黑暗在逐渐消失,天要亮了。
修泽起身,缓步走到沈衡面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吓人。
“老爷子,你字字句句都说是为了我,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为什么要设计那些意外?你知道的,如果他出事,我不可能会过得好,不管是什么时候。”
修泽口中的“他”,指的是乔越,沈衡知道。
沈衡道:“以前我设计那些事,是因为我知道他不喜欢你,我不想你陷下去受伤,但我不知道你已经陷得那么深,可以为了他去死。后来我不再动他,是因为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我,以及,我希望你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