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船头便看见慈姑熟悉的身影。
她小小身影趴在一块长条木板上,那木板带着她在水里浮沉,随时能够倾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绳索。二话不说直接跃入水中,当时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救她要紧。
如今回想来,其实自己所做着实有些唐突了,可若是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会冲下去。
如此想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
濮九鸾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他待慈姑,有些异乎寻常过于亲近。
这想法如在三月干旱的草原上撒了一把火种,立即“腾”一下烧了起来,转眼就熊熊烈火不可收拾。
他从来没有待谁有这种想法。
濮九鸾仔细思忖一下:换做何人,他也会如此关心则乱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只想红着眼救了这人再说。
他想了一圈。在世的人里,居然只想到慈姑。
其余的人,譬如官家,譬如亲近的下属,他固然也着急,却仍旧会冷静思索对策,将对方营救出来,而不是慌得如同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急冲冲就想下水。
草场上经年无雨,每一株草都已经干裂焦枯毫无水分,此刻火星燎原,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漫天火光,烧得一向镇定的濮九鸾坐立难安。
密闭的空间,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男子的外袍披在身上,还沾染了他隐隐约约的味道,直将慈姑包裹得密密实实。
“我瞧瞧前头是不是快到家了?”慈姑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凝滞,便裹紧了外袍起身往外头而去。
夕阳渐落,满汴京城里的灯火渐次升了起来,小娘子们蒲扇轻摇嬉笑闲话,孩童们打闹追逐流萤,大街上马灯相继被打更人一盏盏点亮,酒楼歌台里莲灯点亮,将个汴京城映衬得人间天上一般。
慈姑瞧着前头的码头:“前头那里拐个弯便是我家。可劳烦船家停上一停?”
徐林扫了眼,侯爷从她身后跟着出了船舱,听见她说这话后似乎眼神有一丝失落,只不过夜里灯光不好也瞧不大清侯爷的神色,他心一横:“不可!”搏一搏,富贵险中求。
果然侯爷脸色缓和下来。
徐林心里一喜,于是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如今流寇在外游荡,一次不得手下次定然会继续下手,说不定要将两位娘子赶尽杀绝,不如保护起来。”